摘要：2022年2月24日，俄乌冲突爆发后，俄罗斯迅速占领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几天后，俄军攻占扎波罗热核电站，这是军事史上第一次将仍在运营的核电站作为军事行动的直接目标。过去一年里，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活动对乌克兰的核基础设施构成了严重威胁。考虑到在未来几十年里，世界上将出现越来越多的核反应堆，控制核电站这一能源设施将是冲突双方的一个关键军事目标，类似俄攻占乌核电站的事件很可能会重演，使核电站再次被卷入军事冲突。本文评估了俄乌冲突对乌克兰核电站造成的威胁，并从多个事件中总结了初步教训，以期在未来冲突中提高对核电站的安全保障能力。最后，本文提出了三组建议：第一组建议旨在减轻乌克兰核基础设施面临的直接风险；第二组建议主要是通过加强法规、标准等来减轻冲突中核基础设施面临的潜在安全威胁；第三组建议试图通过冲突双方的努力避免在核电站周边地区开展军事行动。

关键词：俄乌战争，核基础设施，核电站，威胁，军事行动

本文运用了四种研究方法。首先，研究团队采访了乌克兰核电站的工作人员、乌克兰能源基础设施和管理方面的官员、负责评估乌克兰核电站所面临的威胁的安全官员、负责保护核电站的国民警卫队人员，以及在核电站周边地区开展行动的军事人员。这些采访大部分于2023年3月在乌克兰进行。其次，本文借鉴了乌克兰核设施实地勘察报告，并研究了2022年夏季在乌克兰核设施周边地区发生的军事行动。第三，本文借鉴了2022年2月之前和之后有关乌克兰核基础设施安全和安保的开源信息和评估，这些资料由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乌克兰当局和其他专家输出。第四，本文借鉴了对军事准则的比较调查，以及对核电站产生直接和间接影响的军事行动历史记录。此外，本文还援引了与冲突中核安全相关的学术文献、专家评论和分析，其中包括与俄乌冲突核安全问题相关的资料。

本文共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阐述和分析了俄乌冲突期间出现的核设施安全和安保问题。第二部分就冲突中核电站如何减少损害以及军队如何在行动中保证核电站安全提出了建议。

一、乌克兰核设施安全和安保面临的风险

2022年2月俄乌冲突正式爆发。在此之前，乌克兰超过50%的国内能源供应来自核电站。乌克兰共有15座运行中的核反应堆用于发电，此外，还有2座核反应堆位于研究设施内部，4座永久关闭的核反应堆位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由此，俄乌冲突中，俄军对乌核基础设施的攻击对乌克兰产生的影响可见一斑。事实上，夺取乌克兰的核电站是俄罗斯对乌军事计划的一个关键目标。1986年发生爆炸事件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及其禁区就位于乌克兰与白俄罗斯的边界，横跨俄罗斯军队从戈梅利到基辅的前进轴线。尽管如此，乌克兰政府战前似乎并未大幅调遣部队以保卫其核电站，研究团队也无法确定乌克兰当下是否有相关计划和行动，以在军事冲突中保卫其正在运行的核电站。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乌克兰国民警卫队负责保护包括核电站在内的乌克兰关键国家基础设施，每个核电站都驻有一支国民警卫队。俄乌冲突开始之前，这些部队的主要任务是保护设施不受恐怖分子威胁、盗窃和破坏，其部队编制、训练和装备也都围绕着这一目的展开。这一部署在很大程度上符合国际标准，不过，即便是国际核设施安保制度也并未涵盖关于核电站抵御进攻部队的防御措施。

由于乌克兰未能为核电站提供实质性的防卫以抵御俄军，质疑之声接踵而至。根据负责乌克兰核电站安保的人员在采访中的发言，显然他们在2022年2月24日之前并没有针对潜在冲突采取任何特殊措施。这或许是因为部署在乌克兰的俄高级特工成功掩盖了俄对乌克兰当局的威胁。乌克兰国家安全局（SBU）和美国政府指控乌克兰国家核能发电公司的前负责人安德烈·德卡斯（Andriy Derkach），和包括安德烈·纳乌莫夫（Andriy Naumov）准将在内的乌克兰国家安全局高级官员长期担任俄罗斯特工，后者也参与了俄对乌能源基础设施的破坏行动。在俄军攻占扎波罗热核电站前不久，乌克兰能源部长曾表示，该设施并未面临严重威胁。这或许反映了乌克兰国家内部对风险认识的不足。

图1. 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电力基础设施

1.评估俄乌冲突期间的核设施安全及安保风险

俄乌冲突爆发后，军事行动对乌克兰核设施构成的威胁很快凸显，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严峻。俄军攻占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当天，国际原子能机构与该站点的辐射监测网络失去了联系。2022年2月26日，为扎波罗热核电站供电的四根外部电源线之一无法供电。3月4日，俄罗斯军队控制了扎波罗热核电站，一枚炮弹击中了该核电站的现场设施，在离反应堆装置数百米远的位置引起火灾。3月6日，扎波罗热核电站的另一条外部电源线停止供电。俄乌冲突以来发生的其他许多事件都将乌克兰核设施的安全置于危险之中，这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担忧。据报道，近期一枚俄罗斯地雷在扎波罗热核电站反应堆装置的发动机舱附近爆炸，2023年4月中旬驻扎到扎波罗热核电站的国际原子能机构人员报告说每天都能听到炮击声。

总而言之，可能发生的意外和蓄意放射性事故有以下几种：一是反应堆装置遭到袭击；二是核电站供电和供水中断；三是核电站员工生命遭受威胁，核电站无法安全运行。

图2. 乌克兰扎波罗热核电站

2.未来俄乌冲突中乌克兰核电站将面临的风险

在乌克兰发生的核电站事件令人担忧。随着时间推移，一系列风险可能会增加，乌克兰需对此加以防范。假设冲突持续，今冬以前，俄罗斯很可能会继续摧毁乌克兰能源基础设施。据估计，俄罗斯国防工业目前每月能够建造约40枚巡飞弹和弹道导弹，其剩余库存可支持其定期大规模发射导弹。这些导弹只要与“见证者-136”无人机这类简单系统结合，预计俄罗斯可每月对乌克兰能源基础设施发动一次或多次袭击，并对这些设施造成严重破坏。尽管乌克兰自2022年底已提高了其导弹拦截率，但今年3月导致扎波罗热核电站失去外部电力的空袭表明，俄罗斯也能够调整策略，提高命中率。

图3. “见证者-136”无人机

二、加强冲突中核电站安保的建议

为加强冲突中核电站的安保，本文告提出了三组建议。首先，研究团队针对如何改善乌克兰核设施安全和安保提出了建议。其次，研究团队针对核电站设计以及安保注意事项提出了建议，以更好地确保核电站在军事冲突中的安全。最后，研究团队针对军队在民用核电站周边进行的军事行动提出了建议。

1.确保乌克兰核设施的安全

国际社会在应对乌克兰核设施的安保问题时，应将几项紧要措施作为优先事项。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建议1：确保核电站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和福利，以及充足的人员配备。 建议2：确保俄军撤离扎波罗热核电站后，有足够的、拥有执业许可的乌克兰员工来恢复该核电站的运营。 建议3：酌情将乏核燃料安全运输至干法贮存设施进行保存。 建议4：评估高放射性废弃物贮存设施的可用性，并按需认证额外的贮存设施。 建议5：向乌克兰军方、应急服务部门和核电站运营商提供化生放核、应急响应和其他必要设备、培训和支持。 建议6：定期为乌克兰核设施的应急发电机更新燃料，并定期检查卡霍夫卡水库的水位。 建议7：保证必要柴油燃料、维修零件和服务及其他材料的安全供应，以确保乌克兰核电站的安全运行。 建议8：严惩在扎波罗热核电站工作和曾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工作的、帮助俄罗斯占领乌克兰的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ROSATOM）员工。 建议9：针对蓄意制造的放射性事件建立威慑力量，并向俄罗斯明确表明任何此类事件一旦发生，各国将采取重大响应措施以减少损害并提高对乌克兰的支持力度。

2.在未来冲突中保证核电站安全的准备措施

除乌克兰当前面临的核设施安保威胁外，各国政府和国际原子能机构还应做好准备，以应对未来冲突中针对核基础设施的类似威胁。为此，研究团队做出如下建议：

建议10：考虑并采取必要的预防和缓解措施来应对国家级军事冲突和入侵部队对核设施的占领，并将此作为国家威胁评估、设计基准威胁以及国防和安全规划的一部分 建议11：将针对核设施的军事攻击和占领纳入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安全和安保标准。 建议12：加强新核电站设计中的物理防护。 建议13：加固现有核电站。

3.军事行动期间将核电站风险降至最低的措施

尽管各国可以整改或设计核电站以降低该设施在冲突中受损的风险，但各国军方也有必要商定关于在核电站周边作战和战斗的规则，以确保核电站的安全。以下建议旨在显著提高核电站的安全性，同时不破坏军事行动的逻辑或给军队提供破坏规则的可乘之机。

建议14：将以核电站为中心的1公里范围内设为非军事区。 建议15：授予核电站关键安全、安保和应急响应系统特殊保护地位。 建议16：确定在核电站周边实施行动的军队、国家核监管机构或其他相关机构有义务建立冲突消除线。 建议17：制定适用于核电站附近的网络和电磁活动的法规。

三、结论

俄罗斯的进攻对乌克兰的核安全和安保构成了一系列严重的长期风险。除非乌克兰的核电站成为蓄意攻击目标，否则应该不会发生类似切尔诺贝利爆炸这样的事故。然而，类似福岛核电站泄露的放射性事件或放射性废弃物贮存设施遭袭导致放射性粒子扩散的可能性虽小，却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国际社会应支持乌克兰减少此类事件发生的可能性，阻止俄乌冲突进一步威胁核电站，并在长期挑战进一步加剧前积极应对。

在大多数国家的军事学说中都包含对能源生产设施等关键国家基础设施的攻击，并且在夺取民用核电站控制权行动上有合法的军事目标。例如，切断电源以初步压制和摧毁敌方防空系统这一做法符合国际法，但可能对紧急关闭的核电站构成次要挑战。为应对全球气候变化，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采用核能发电，可以预见，未来的冲突地区中将普遍存在核电站，而控制这一能源设施将是冲突双方的一个关键军事目标。尽管要控制核电站不一定要对其发动攻击，但在核电站附近进行战斗也会带来很大的风险。

俄乌冲突表明，国际社会在核电站监管方面存在一些重大缺陷，在安全和安保标准方面存在缺口。考虑到未来可能会再次出现这类挑战，国际社会必须从冲突中吸取教训，为核电站升级设计、完善运行和加强监督，以提高其安保能力。军方也应该将核安全纳入考量，在执行合法军事任务的同时，采取措施以降低核电站意外损毁的风险。

本文提出了一系列建议。彻底禁止针对核电站的军事行动等提议不太可能奏效，也未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然而，了解核电站被纳入军事计划的原因和可能遭受的攻击类型将有助于各国做好保卫或占领核电站的准备。核电站在设计和建造之初就可通过确保关键结构和支撑系统的物理弹性来为未来的威胁做好准备。冲突期间，可通过在核电站周围建立冲突消除线或1公里非军事区等手段，进一步降低发生放射性事故的风险。工业界、国家核监管机构和国防部的合作，以及国际原子能机构和个别国家或国家联盟的领导，将是进一步制定必要措施和标准以支持未来军事冲突中核基础设施安保工作，并确保其有效实施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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